聪明反被聪明误
*带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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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711打印了一直没时间去市役所申请的住民票回到办公室,他想起自己的咖啡落在了机器右手边那个专门给拿着饮料不方便操作的人临时放杯子的杯座里。
宇智波带土,现年二十八,晚上十点半独自一人在公司加班。
为了节电,十月份开始公司规定一个办公室少于三人时不能开大灯,而他们办公室拢共只有三个人。为此他专门去亚马逊上下单买了盏台灯。快递送到公司那天,还没来得及拆,隔壁负责物资的南小姐就拖着一大箱色彩各异的台灯进来让他们各自挑选。
「客户送的,减库存」
这样一来,他那盏新台灯就完全没了用武之地,被他按盒子上的返品地址原样退了回去。
有点对不起亚马逊先生——假如这些通贩网站有性别,亚马逊肯定是位先生,而乐天大概就是女士。
没有原因,他就是这么想的。
名叫Akatsuki的设计公司,是他叔叔为了私人恩怨开的。更清楚地说,就是专门为了和楼上的木之叶竞争;更难听地说,就是专为了给他们添堵抢他们生意。不过两家公司的风格和路线差得实在太远,实际上彼此相安无事——只要两伙人没在屋顶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违规建造的微型高尔夫球场狭路相逢的话。
说实话,整个公司的人的高尔夫水平都很均衡——烂得非常平均,从秋天之后每次保养用具时他都想,有这钱还不如多花些在电费上。
虽然节电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省钱。
画完移动教堂设计图的最后一笔,他保存又备份之后,关掉了电脑。
虽然公司是他叔叔开的,但他会在这里上班并不是靠裙带关系。或者说,整个Akatsuki只有一个半人是正经有实战力的——一个就是他,虽然他学的是服装设计;另半个是迪达拉,虽然他原来是搞化工行业的,不过好歹会画几张图纸,也算半个——,另外的人基本都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工作的性质纯属玩票。
比如鼬——按辈分其实是他大侄子——是从木之叶跳槽过来的,直接明言自己是就近探查敌情,“同行免进面斥不雅”反正在这里不存在;再比如有个绰号叫“Sasori”的粉红头发小青年(至今带土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他本职其实是模特,没活的时候才会来公司,之所以招他是因为斑说粉头发看起来很funky很设计。哦,斑就是他叔。
幸好他们也并不真的指望这个公司什么。因而带土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无聊了些,也可以忍受。
但每个人都知道,故事很多时候就是突然降临在生活的死水上的。
这事发生在他爬楼梯回家的时候。
公寓楼的电梯本周第二次停用检修,而他住最高层十八楼。三十六段楼梯行到一半就已经让他爬得怀疑人生,怀疑自己花的高价大概是全部被花园里那些看起来就毫无意义的喷泉白白喷光了。
“你差点踩到我了。”
周围极其安静,细细的声音清晰到让他想要无视都不能。
“谁?”
他攀着扶手往上往下望望,下面的声控灯黑了之后一团昏暗。
“在这里。”
“哪里?”
“在你鞋子上。”
带土低下头眯着眼睛看。皮鞋尖上扒着一个大概有他食指那么长的小人。
他捏起来放在手掌里。
六七厘米高,白白的一只紧紧地抱着他的大拇指。
好像有点怕高的样子?
“拇指姑娘?”
带土戳了戳他的脑袋,在声控灯暗的一瞬同时感到手指上一阵痒。
他跺了跺脚,灯再次亮起来。
原来是那只小东西在咬他的拇指——可惜他的牙小得连牙印都留不下来。
“不是姑娘的话,你是什么呀?”
带土对这种怪异的事竟然丝毫不感到恐怖。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可爱不像是坏东西?他对于可爱的东西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
“我饿了。”
这家伙。
“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丢下去了。”说着还真的把他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手小幅度地咻来咻去作势要放。
小家伙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带土看他好像真的害怕,又把他放回手心里凑过去仔细一看——吓得眼睛都红了。
可怜。
“好啦,可不要哭啊。”
像他现在这样的体型,应该吃些什么?消化道之类的一定也很弱吧?
开门后随手把他搁到一只黑瓷盘里,带土有些烦恼,打开冰箱举着果蔬汁和脱脂牛奶比来比去,最后倒了一杯子前者,水浴热了会儿舀了勺递到他面前。
最小号的勺子,却比他脑袋还大。他扶着边沿小心翼翼地喝,时时要提防带土手抖让他呛进鼻子里。
不过带土的手是很稳的,不会抖。
“谢谢。”
带土把勺子拉回来一看,就肉眼可见的范围,蔬菜汁一点都没有少。
“但是超难喝。可果美明明有更好喝的口味。”
真是不知道感恩的小不点。
“吃什么?你吃人类的食物吗?”
“我本来就是人类。”
确实,在桌子边的壁灯底下把他全身都仔细打量过后,带土得出的结论是他明显就是个“人”,五官和身体比例都很正常,只是非常小。
“名字呢?”
“一般不是会先问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啊’吗?”
带土把他底下的盘子转了转去看他背后,接着又把他捏起来看了看脚底:“不知道名字很麻烦啊。没有装芯片的地方嘛。真的是人啊。我还以为是最先端的科技造出来的机器人呢。”
他当然知道机器人不可能有做得这么活灵活现像个人的。
“我们做出了缩小灯。”
“诶?哆啦A梦那种?”
不愧是高科技。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带土又戳戳他:“大学生?我公司楼上有家专门设计怪东西的公司,你就活时可以去那里试试,我觉得他们大概会欢迎你的。”
“你是说木之叶吗?”他边说边躲手指,鞋在盘子上滑了滑,又立刻假装没这回事似地站好。
“咦?你知道啊?”
“我就在那里实践。”
“所以你就成了那个什么缩小灯的试验者了?怎么恢复啊?难道还没有恢复的方法?那也太危险了。”
“过三到五天就会恢复的。”
带土倒了杯冰水,喝了一口后问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这个可以不说吗?我不想说。”
都这样拒绝了,难道自己还能拎着他逼迫他说吗?
「不说的话我就把你吊到悠悠球上玩」「或者把你做成晴天娃娃」
老实说,对着这样一只小东西,这种话就算是随意开玩笑也说不出口啊。
“我做饭去了。你要不要看电视?”
“谢谢。”
似乎他就打算跟着自己渡过缩小的日子了?还是想拜托自己明天顺手把他带去木之叶?他未免心也太大了。
“看不清啊。”
热完一盘速食咖喱回到客厅时,那道细细的声音对他说,“太远了。”
进厨房前,他把盘子放在了沙发上,对他而言确实太远了。但是如果把他端到靠近电视那里,屏幕又过于巨大,而且音响的声音大概会把他震聋。
“吃饭吧。”
按灭了电视,他把盘子放上餐桌,用刚才那根勺子舀了点咖喱和几粒捣碎了的米饭递到他面前。小家伙立刻喝起来,然后似乎嫌勺子边的咖喱脏,这回手没再捧着。
真的饿惨了的样子。
“够了吗?”
“够了。”
喂了两个小半勺,他不吃了,手开始动,带土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非常小的手帕在擦嘴巴。
爱干净。
擦完之后他坐在盘子边沿,撑着手看带土换了根大勺吃咖喱,几分钟之后打了个哈欠。
带土忍不住笑着又去戳戳他:“困了?你住哪里?要不要回家?”
他摇摇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给他看:“开不了门。”
带土瞪大了眼睛才辨认出来他拿的是把钥匙。
“这几天我能跟你在一起吗?”
“唔……”带土本来想说要不我明天把你送到木之叶去,被他这样一问说不出口了,“可以吧。”
“你真温柔。”
被他这样夸奖之后,带土大笑:“谢谢你了。”
睡觉之前,带土翻遍了整个家,也找不出可以让他当床的东西,最后干脆从柜子里挖了个新枕头出来,摆在床头柜那儿,把他放上去:“小心点,不要掉下去。”
总不能让他睡在盘子里。房间里晚上会开空调,也比外面暖和。
关了灯好久,他还听柜子那儿有动静,就问他:“冷吗?”
“有点。”
声音都抖了,还说什么“有点”。
带土爬起来找了找,摸出件羊绒衫剪了巴掌大的一块盖在缩成一团的小东西身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卡卡西。”
“嗯。那么,晚安,卡卡西。”
他把头也缩进了羊绒衫底下,说:“晚安,带土先生。”
过了高峰期的电车没有多少人,带土就把手伸进衬衫左胸口的口袋里,把那只小东西拉了出来透气。
“没憋着吧?”
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带土实在不放心,万一从什么地方掉下来就糟了,饿了渴了想上厕所也都弄不好,思来想去干脆就直接带在了身边。
一开始带土把他装在包里,结果走了几步就听他说头晕,摸出来一看已经被晃得眼泪汪汪了,最后没办法,只能放在衣服口袋里。
“没有。”他两只手扒着袋沿,只冒出脑袋来小声说,“但是一直都在听你的心跳声啊。”
带土被他这句话逗笑:“很吵?”
卡卡西没回答,一动不动。
带土正觉得奇怪,就有个女孩子走过来拉着扶手,有点害羞地问他:“你好,请问您这个口袋装饰物是在哪儿买的呢?是和之前那种推特上流行的刺绣猫咪一样的吗?还是说是什么品牌呢?做得真好,像活的一样。”
小东西反应倒是很快。
“没有什么品牌,也忘了是在哪儿买的了,抱歉。”
经过这一茬,带土也没法继续再跟他说话,下了车才能把他拿出来放在手上。好在公司不远。
“脚踮得都麻啦。”
他曲着膝盖坐在带土的手掌上,小声埋怨。
带土在公司大楼隔壁的蛋糕店买了份泡芙,面皮上揪了个小小的洞:“要吃吗?”
他吸了一点点奶油,就撇头:“太甜了,不要。”
挑食。
明明已经选了这种最清淡的奶油了。
“不饿?”
“饿。”
带土转了转自己的手,正对着他的脑袋,问:“那你想吃什么?”
“咸的。”
他只好又去便利店买了一只肉包,皮子上也揪了个小洞。
“好烫。”“小心汤汁烫。”
这么一折腾,这天早上非常难得的,有人比他早到公司。
其实他已经算是不怎么守时的了,但公司里其他人常常都比他还晚。
鼬看到他手里拿的卡卡西时,笑笑,问:“又买新的了?你还真是很喜欢这种东西啊。”仔细一看又说,“这个做得倒是很好,活像真的。”
他随口敷衍几句,走到自己位置那儿,把卡卡西放到键盘边沿坐好。
这样做的结果是一整天他都完全没法静心。
他倒是很乖,很少讲话,只是撑着脑袋打瞌睡或者看他做事情。但是带土坐在座位上时老是在注意有没有别人注意到他,离开座位时又老是在担心他,到头来一秒钟都没法安生,下午三点就直接跟鼬打了声招呼,回家去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变小几天了?”
举着棉签让他擦手时,带土问。
他把手在柔软的棉絮上搓来搓去,想了想:“第三天了。”
难怪昨天饿成那样。
“也就是说,明天或者后天你就能变回来了?”
“理论上来说。”
于是晚上睡觉时,带土把他的枕头搁到了自己的枕头边上。
如果晚上他突然变回来了,放柜子上一定会闹出大动静,说不定还会让他磕得很惨,而放在枕头边只要自己小心点别压到他就好。
早晨醒来之后,哪儿都找不到他,带土有点着急,脱掉睡衣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他怕自己不小心把他给压扁了,幸好哪里都没有任何类似的痕迹。
房间外面好像有噼啦的声音。
“早晨还是吃点咸的比较好。”
长得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孩子正在煮汤。
“我必须跟你承认一件事。”吃东西的时候他在对面托着脸,说,“试验缩小灯是假的,灯早就完成了,可以设置时间。鼬先生说,你喜欢那种小只的玩偶……他说可以用那个把我变小然后放在你的衣领那儿……”
“为什么?”
带土心里发笑,脸上却佯装惊讶。
“是因为,因为……”
这样还说不出口,真是枉费自己一番心机。
“怎么?他们派你来做间谍的?鼬自己还不够?”
带土假装严肃地这样问道,问完自己也憋不住笑了。
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随便捡到一只不明底细的奇怪东西都这么好吃好喝地温柔养着。从一开始,什么“喜欢小只的玩偶”之类的话,全是他让鼬告诉这家伙,再让他给他出这个主意的。从第一次在楼顶那个高尔夫球场遇到过之后,长眼睛的都看得出他喜欢自己,也看得出自己喜欢他,就他还一个人在那里纠结要怎么开始。真等他想出办法,黄花菜都凉透了。
“不是……不是什么间谍……”
当然不可能是啊。他们两家公司,谁对谁都是门儿清,还要什么间谍。
“那你自己说啊,为什么?”
“因为……”他脸红得简直让人担心他会突然晕过去,“我喜欢你。”
“那太巧了,”带土伸手扣住他滚烫的脸颊,“我也喜欢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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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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